青藤羽

【红海行动】【顾顺/罗星】流星(章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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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前语:


大魔王表示,要亲,要抱,谁还不是个宝宝了!(够)


章三


罗星的地址,顾顺其实是通过佟莉、从张天德家人那边问来的。


那个女特种兵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,一队出这次任务死伤过半,两个全须全尾回来的兵都沉默得跟哑巴一样,但顾顺临走的时候,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:


“你怎么知道罗星会给石头的家里人留地址?”


狙击手笑了笑,没说话,那会儿他脑海中又闪过了吉布提中央医院,罗星白纸一样的脸,还有从颤动的睫毛底下滚出来的无声的泪。


 


“这事情你告诉李懂了吗?”佟莉又问。


顾顺抿着嘴,抬头看了一眼休息室的角落,那个观察员正沉默地坐在一个最不引人注意的位子,一下一下擦着枪——李懂的性格一点都不像罗星,却唯独这个习惯,学了个十成十。


“你觉得,我该告诉他么。”


佟莉犹豫了一下,想点头,又似乎想摇头,最终却只是垂下了视线,说不出话。


顾顺嘴角一牵:“你怕他也要跑去见罗星?”


“给他点时间。”女机枪手的声音低沉沉的,“如果……”


“如果罗星过得很不好,很不开心,你怕他看了受不了,是不是啊?”狙击手笑了一下,善解人意得很,他动手拉开了背包,把一堆零碎一一件件地塞进去,“我啊,倒是更怕见到罗星过得很好、开开心心的样子。”


佟莉愣了一下,扭头看着他:“什么意思?”


“没什么意思,”顾顺淡淡地说:“但凡是个正常男人,二十七八岁就变成了半残,没人会开心的,我只是不想奔波千里、还得看他跟我装傻。”


他说着,拎包就走,还特意绕到李懂面前,啪地一张纸拍在桌上。


 


“他给你什么东西啊?”佟莉走过去,秀气的眉皱得紧紧的。


李懂没回答,只是把那张申请表折了几下,放进了衣袋里。


“……顾顺是六中队的人,”观察员说,“他不会一直在一队帮忙的。”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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怕见到他不开心,但更怕见到他开心,因为后者一定不是真的。


然而,最终出现在顾顺眼前的罗星,倒是格外令人心安的模样,只是看不出开心或是不开心。


他重重撞上玻璃门,罗星在吧台后面吃惊地抬起头,那一刹那,在这个青年身上,从前那个顶尖狙击手的影子一闪而过——他的视线紧紧锁住了顾顺,而且并没有笑。


 


“怎么了,怎么了——什么表情啊你。”顾顺泄愤似的一脚把门踹上。


“没什么,我就是想……”杜柔走之前已经帮忙洗干净了所有碗筷,罗星顺手把三个高脚杯挂在吧台上方,“就你那个稀烂的厨艺,怎么好意思抢着做饭的。”


“有人给你做饭不错了啊,废话怎么那么多。”顾顺白了他一眼,伸手去行李里翻找替换衣服:“哎,你这几间破平房……有浴室么?”


罗星笑了一下,随意地指了指里面。


 


一路走进去的时候,顾顺随意打量了一下这套简陋的小四合院:瓦房陈旧得辨不出年纪,东一处、西一处地几经粉刷翻新,只有院子里偶尔曝露着几角青砖。檐下和墙边是裸露的水管和电线,和被烟火熏得发黑的木头椽子交相错杂,透着一股交错凌乱的时光感,在这冬日的皇城根儿底下,格外清冷寂静,似乎连头顶上呼啸的寒风和高悬天幕的星星,都比外头的烟火俗世离得近些。


浴室的水不错,温暖贴心,只是这个地方也和里间住人的地方一样,除去必要的生活用品,就空荡荡的又一尘不染,就好像主人还没脱去身在军队的习气一样。


 


穿衣的时候,顾顺听见外面传来某人隐约的咳声,压抑得紧,只有这种时候,他才会有一瞬间的后悔,怀疑任何在这个时间来访的不速客才是罗星不开心的根源。如果没有他在,那个人至少还可以行坐随意,不必给任何人看那些不愿赤裸裸曝露于青天白日之下的东西。


 


“罗星,”他站在客房的门口叫他的名字,冬日寂静的寒夜里,吐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结成了空气中的白霜,“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的吧?”


“…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那人放下手里铺了一半的被褥,转头凝视着他。
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顾顺对他要问的东西心知肚明,他想了想,似笑非笑地说:“大概是,你拿枪托打我的脸的那次吧。”


罗星一怔,然后笑了。顾顺在门口,咬着下唇拿眼角看他——罗星只用枪托揍过他一次,他相信那人会记得非常清楚。


“顾顺,有些时候,我总觉得你有点……”


“受虐癖?”顾顺的视线绕开了他,那眼角瞥着别处:“碰见你之前,我可不这样。”


罗星沉默了一会儿:“春节你不回家?”


“回啊,哪次有假都回去。”顾顺耸肩,“只是不让进门,不赶紧滚蛋,睡马路都碍别人眼。”


“怎么和家里闹成这样的?”


“……没闹过。”顾顺嗤笑了一声,垂着眼,声音冷漠:“还不就是那样,有点断子绝孙的毛病呗。”


 


他说完那句赌气的话,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,电灯的影子在廊檐下晃动着,许久许久,顾顺听到罗星叹了口气。


“顾顺。”


他叫他的名字,声音低沉沉的,好听得一如既往,在差不多失去了所有过去赖以自豪的东西之后,至少这一点还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,谁也拿不走。


“你啊……”罗星叹息着说,他走过来,影子在顾顺脚下拉得很长,也在风中摇晃着。


 


曾经属于枪手的粗糙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,罗星用力地扳过他的脸。


 


顾顺突然想起他上一个、也是最后一个床伴说过的话。


分手那天,那人看着他的眼说:“我是真的喜欢你。”


“咱们这种人,军衔地位都换不来一个正常人的生活。我要是脱了军装能跟你一块……”


那个少校笑着指了指军服上的肩章,一脸的酸涩了然:“这我都可以不要了,可是,你不喜欢我,你对我没什么感觉。”


那会儿顾顺其实挺想安慰他几句的,说什么感觉不感觉的,床上的事儿咱俩不是挺好的吗,但是他说不出口。


这么多年,这绝对不是第一个愿意把真心捧到他面前的人,而他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。顾顺只是搞不明白,怎么每次每次……那些人到头来都是这个表情,一副被伤害至深的样子,好像他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。


那天,对方慢慢地从床上捡起了罗星的照片,最后笑着跟他说:


“顺儿,知道么,你呀,搞不好有点受虐癖。迟早会喜欢上一个,一点指望都不给你留下的人,让你把这么多年的风流债都一次还上。”


 


现在,顾顺的手机里已经没有那个交友软件了。他有一次把那东西放在屏幕上最显眼的地方,然后故意拿给罗星看,当时罗星一脸的茫然,啥反应都没有。


然后顾顺就把那东西删了,再没找过别人,这么长时间过去,他发现,这事儿比戒烟容易得多。


 


现在罗星的手指摸了一下他的嘴唇,可能是无意的,拇指按着下唇碾过去,冰凉冰凉,说不出是温柔还是强硬,就像这人给所有人的感觉一样。


顾顺整个人一下子贴在身后的墙上,手指无措地胡乱抓挠,在北京冬天零下十几度的气温里,他全身都滚烫得难受。


 


他觉得自己可能现在才明白那所谓的“感觉”是什么,这东西就像战争,像是战场上突如其来的流弹和死亡,没有规律可循,没有道理可讲,没有公平……可言。


战场上子弹是躲不过的,哪天横飞过来要了你的命,你也只能忍了认了。而他曾经嘲笑过很多次罗星的迟钝和青涩,但图穷匕见的时候他才知道,那人只用了一根手指,就把他拉低到了同一个水平。


 


“顾顺,”罗星拧着眉毛看他的脸,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。那人的目光从他太阳穴残留的伤疤上滑过去,说你这就是一个轻微伤,又不是眼要瞎了,歇两个月的假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,你跟老子这闹什么呢。


顾顺给了他一个饱含怒气和怨怼的眼神,但他嘴里只是说,扯淡,这事儿跟我的伤有什么关系啊,再说了谁告诉你的?杨锐是不是?果然你是亲妈生的吧,我问他那么多次你住哪儿他都不告诉我。


 


罗星摇了摇头,他对顾顺那个捉摸不定的性子一直很没办法。青年笑着抚平了客房床铺上的被褥,歪歪头,轻声说道:“睡吧。”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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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顾顺没睡,他只是蜷成一团躺在客房的床上,数着隔壁罗星闷在被子里的咳声。数到凌晨三点的时候,他从床上跳起来,跑到罗星的卧室踹了门。


月亮的光,冰白冰白地铺满一地,那人在床上瞪大了眼,但因为咳得厉害,一时说不出话。


顾顺拉开床头的五斗柜,先翻出来的是一次性注射器和安络血,狙击手愣了一下,转头看着床头无奈地揉着脸的罗星。


 


“没事,”好歹是不咳嗽了,罗星冲他挥了挥手,“正常反应……死不了,回去睡你的吧。”


他干燥的嘴唇上染着一点红色,月光下异常刺眼。顾顺走到床缘盯着他看了许久,好像要经由这个仪式确认什么一样。


——罗星永远不再是过去那个罗星了,不再是那个曾经让他远远地见着一眼都要心生焦渴的顶尖的狙击手。人失去了那么多东西总是会变的,而顾顺这会儿理所当然地想起了杜柔的话。那个小姑娘明明什么都不知道,却睁着一双明净通透的眼,抱怨着说,他现在没法儿跟你争那个第一了,你还缠着他做什么。


 


“我知道你爸妈没的早。”顾顺在床沿坐下,给罗星递了杯热水,“可你也犯不着……大过年的一个人守着老宅子吧。”


“我没告诉家里老人。”罗星说,“他们跟我叔伯们过,年纪大了经不住事儿,我就说还正常服役呢,过年回不去。”


他说着,顺手擦了一下唇边的血迹,顾顺笑了笑,挡开罗星的手,慢慢地凑过去,把嘴唇压在那人的下唇上,舌尖一下一下地舔去那一丝丝的腥甜味道。


罗星躲了一下,但没任何过激反应,好一会儿,他才伸出手,指节刮了一下顾顺的脸,就好像那人是个不懂事儿的小孩子似的。顾顺觉得,这大概就叫做不给人一点指望了。


 


但是罗星再开口的时候,说的却是完全相反的话。他把手指插进顾顺短得贴头皮的发丝儿里揉了揉,轻声说:


“我也喜欢你。”


顾顺沉默了好一会儿,也问:“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

罗星说:“大概也是用枪托砸你脸的那次。”


顾顺气结,他扭头看着罗星,那人眼里泛着笑意和一点温煦的光,淡淡地说:“看见你跑来我家的时候,有那么一会儿,我真想再给你来一下子。”


顾顺笑出声,“行啊,那怎么没打,当时你手里不是有把黑星么。”


他一边说,一边抓住罗星的手,倾身把他压在床上,咬着那人的耳朵说:“再说一遍。”


于是罗星又说了一遍“我喜欢你”,毫不犹豫,和他开枪、和他做任何其他事情都一样,简单直白又踏实。


“从前怎么不告诉我啊。”顾顺把脸埋在他颈窝里,呼吸急促。


“军队有纪律,”罗星说,“你现在还在服役,可能我不应该……”


 


他的话没说完,因为顾顺突然从他身上抬起头,眼神凉凉地看着他。罗星心里发毛,他伸手推了对方一下:“……下去。”


顾顺的表情有点像是要笑,但是那嘴角翘起的弧度,却在身体细微的颤抖中演化成的一股苦涩的表情。


他淡淡地问了句:“罗星,你知道我俯卧撑最高的记录是多少个么?”


“啊?”那人愣了一下,“我记得……一千六百多吧,怎么了?”


“一千八百一十四,”顾顺低下头,和他额头抵着额头,嘴唇擦着嘴唇,声音柔柔软软的:“我现在恨不得把这小两千次都放你身上用了,知道么,混账东西,我看你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喜欢。”


 


他又吻了下罗星的嘴唇,浅浅的湿迹印在那人消瘦的脸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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